三、苗族朴素的辩证法思想
从早期人类自然观看，朴素的唯物主义总是同朴素的辩证法思想联系在一起的。古代苗族先民，不仅认为世界的本质是物质的，而且认为物质是运动、变化和发展的。苗族古代朴素的辩证法思想也异常丰富。
1、万物从无到有不断演化的思想
如前所述，苗族先民在探寻世界本原时，所得结论是：“云雾生最早，云雾算最老”。苗族先民所描绘的宇宙图案，实际上就是一幅宇宙演化图：云雾（水气）—泥—天地—生物—动物—人类。万物从无到有，从低级向高级不断演化。苗族先民们认为，天地万物包括人类自身，都是由云雾演化而来。“云雾演化成泥，泥又演化成天地，天地才化生成万物”，即“天地生昆虫”、“生鬼神”、“生树木”、“生撵山的狗”、“生犁田的牛”、“生报晓的鸡”、“生你们和我们。”【1】
我们可以看出，从云雾或雾罩开始的整个宇宙的变化，不是被描绘成仅仅是场所的变更或是数量的增减，不是在同一水平上的循环转圈，而是一个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由无机物到有机物的一系列质变过程。
这种发展、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呢？苗族先民已猜测到了这种原因不在事物的外部，而在于事物的本身。即“我们看天地初生的时候，天有多么大？地有多么大”？“天有斗笠大，地有撮箕大”；“后来怎么样？天地才像现在这样大”！“白泥做爸爸，把天抱呀抱，天才像现在这样大”！“黑泥做妈妈，把地哐呀哐，地才像现在这样大。”这在古代同类思想中是独具一格而饶有趣味、寓意深刻的。诚然，在神话时代，人们的精神生活从内容到形式，都没有超出神话的藩篱，但神话中包含有哲理。
总之，在苗族先民的意识中，宇宙天地万物都不是从来就有的，而是由万物的本源～云雾（水气）演化而来；事物的产生都需要有一个演化的进程；事物的发展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的质变过程。从云雾（水气）到天地到生物到动物再到人类这就是苗族先民关于宇宙自然发展的基本图景。
2、天人同一、人兽同源的思想
苗族先民在长期与自然界的斗争中，逐步形成了天人同一、人兽同源的思想。当然，苗族先民所说的天，不是指天命、上帝之类的东西，而是指自然，包括日月星辰、动植物、洪水灾害等各种自然现象。人兽同源即认为人类由动物演变而来，人兽同根，人兽相依。苗族先民的天人同一、人兽同源思想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表达，主要是指万物同根、天人相依、人兽相依。
苗族先民认为，他们的始祖蝴蝶妈妈～妹榜妹留是从枫木中生出来的。她诞生后是怎样成长的呢？《苗族古歌》这样唱到：“妹榜出生了，妹留出生了，石头来盖她，岩窝来装她。春风抱呀抱，日月哐呀哐，妹榜快快大，妹留快快长”。“月亮拿鱼网，星星拿虾扒，顺着河边走，打得鱼和虾，煮给妹榜吃，妹榜笑哈哈，煮给妹留吃，妹留笑哈哈。” 在这里，日、月、星星和春风，都已经人格化了，同人一般活跃在读者面前，他们富有人的思想感情、动作神态和心理。它们一个个都在尽心尽力，是那样慈祥地爱护妹榜妹留。
在《苗族史诗·蝴蝶歌》中，还叙述到“榜略”（既蝴蝶妈妈）长大后，他要梳妆打扮，这时“冰凌来打成项圈，打了手镯送给榜，榜得戴着去游方”。更有趣的是，歌中对妹榜妹留游方（谈情说爱）的描述。她“同河水游方，河水太莽撞，他们没成双”；她与太阳游方，“乌云来阻挡，他们没成双”，“她爱小水泡，会说又会唱，长得又漂亮”，同水泡“游方十二天，成双十二夜，怀十二个蛋，生十二个宝”，即孵出各种动物和人类的始祖姜央。这说明人类和其他动物一样，都是大自然长期演化的结果。
本来，人类在其童年时代，同宇宙万物是亲密相处的，而原始人的神话创作又将万物拟人化，便更见人与万物之间的关系是多么情深意厚，亲如一家。
细读《苗族古歌》和《苗族史诗》，我们就会发现，苗族先民极力把宇宙世界说成是一个整体，强调万事万物出自同一个本源，并在各类物种之间牵上血缘的联系。他们把宇宙天体、万事万物都统一到云雾（水气）那儿，把人类统一到始祖姜央那儿，把动物（包括人类）统一到蝴蝶那儿，把植物包括动物在内的有机物统一到枫香树那儿。这是世界同源性的一体化。不论是以祖先面貌出现的蝴蝶、大鸟、枫树、云雾也好，或是作为普通成员出现的老鹰、螃蟹、蜜蜂、黄牛、公鸡、风、树种也好，它们和苗族古歌中的众巨人都自然相处、互通互知。人和动植物乃至无生物都好像是一个家庭的不同成员。苗族先民把各种物类都描述得像人一样生动活泼，懂情懂理，赋予它们生命。这种描写，不是简单的对人的模拟，而是强调世界的同一，反映了苗族先民把世界万物都看成是生命的统一体的认识，它与世界万物同源论一起互相补充，体现了苗族先民关于世界一体、天人同一的思想。在地球环境问题日益严重的今天，许多动植物濒临灭绝，苗族这种天人同一、人兽相依的观念是具有现实意义的。
3、具体事物具体分析的思想
苗族先民认为，“事物有两面，纠纷有双方”。如果“只听见一方的申诉，没有听见双方的理由”，就如同“只看见布的一面，没有看见布的两面”，其结果就会导致“佳就会干僵，理就会枯萎”。【2】 苗族谚语说：“一把刀，两面口；牛滚水，两面湿”；“银子是白的，白的未必就是银”；“草堆大压不死老鼠，箭虽小能射死老虎”；“嫩姜不比老姜辣，老姜不比嫩姜香”。这就告诉我们，不仅要看到事物的正面，而且还要看到它的反面。
苗族神话《创世大神和神子神孙》中说，殷略、理耶兄妹结婚后生下一个肉团团，把它切碎抛向六岭六坡变成的人都不会说话。后来他们受抵力古莫婆（传说中的女神）的指点，决定砍竹割草燃烧引导娃娃说话。派谁去割草砍竹呢？太阳、乌云、风、高山、竹鼠展开了争夺。太阳说：“我的本领最大，能把天地照得光亮亮，应由我去”；乌云听见了很不服气，说它铺天盖地，能把太阳和月亮都遮住。风见乌云逞威，呼呼啦啦刮过来对乌云说：“你本领哪有我大，我滚石头、卷沙洲、拔古树、推墙塌，你算什么，我轻轻一刮你就不见啦”，高山出来对风说：“你拔树，你倒墙，吹走云，刮走雾，在我面前你哭呜呜，千条河流绕我走，万条深沟我挡住。”竹鼠出来讲：“高山讲它本领高，我还在它身上挖洞，把它咬，大家莫要争，大家莫要吵，我有利牙齿，砍竹我包了”。最后，抵力古莫婆根据她们各自的特殊本领分配了任务，共同协作，完成了割草砍竹的任务。苗族先民在这里表达了一个辨证的思想，即事物都有两面，有它的优势与长处，也有它的弱点与不足。
苗族理词说：“一种鱼是一种鳞，一种鸟是一种毛，一种汤是一种味”；“牛屎各一团，马屎各一堆”；“一桩纠纷是一样古理”。苗族谚语说：“打人量轻重，训人择话头”，“恶人莫怕，善人莫欺”；“你进一寸，他进一尺；你退一步，他退一丈”；“娃娃不装病，小人最难防”；“莫把星星当月亮，莫把公鸡当凤凰”；“虫不会说话，但它会咬手”；“不怕山中虎，要防脚边蛇”；“高山能攀，人心难测”；“一蓬竹子总有一根最长，一林树子总有一棵最大”。也就是说，事物各有特点，不可一概而论。虽同类，优劣也各不相同。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不同问题要不同对待，不同的矛盾要采用不同的方法解决。
苗族朴素的辩证法思想，还有关于矛盾对立统一的思想，两极相通物极必反的思想，外因影响内因的思想，因果必然性的思想，重视实践的思想，新生事物不可战胜的思想等等，不再赘述。
四、苗族生成哲学
《苗族生成哲学·事物生成共源根》，是苗族先民创作而一代又一代传授下来的哲学体系。它内容丰富、论点新鲜，全篇充满了強烈的非命观和辩证观。在中国传统哲学中，独树一帜，引人注目。《苗族生成哲学》全篇共三章五十二句。录如下：
《苗族生成哲学·事物生成共源根》
一
先出现天，后出现地。从那时起，盘古就分开了天和地。先安好日月，后装齐星斗，山水风雨都齐备。天气罩着地，地气映着天。天气化成搜媚若，【3】地气化成各薄港搜。【4】什么东西都具备生成条件。仡索【5】才来造生命，地水域有生物存。先起苔藓生鱼虾，后有蛆虫蛇蟒鸟雀虎狼牛马，接着才有类人猿，最后才育原始人。人用脑想用手做，从古代直到如今，
归他来掌管乾坤。
二
千万事物同一理，事物生成共源根。头等重要援媚若，第二是各薄港搜， 第三是玛汝务翠，【6】三样缺一不得生。生成相资【7】双有利，相制【8】牵掣得平衡；相征【9】我求彼有应；相夺【10】我好彼有损。相劣相斗有胜负，生成难全古今。增多变好无穷尽人类前途最光明。这是阿濮朴僮【11】对掌管乾坤人的教育，苗族人民从古代沿袭相传到如今。
三
什么是生？什么是成？生是刚才发生，成是生成存在。生是生化动机，成是达到目的。无生无成，无成无生。有生有成吗？许多事物得生存。生成又会发生，发生又会生存。慢慢相随向前去，增多变好无穷尽。
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民族出土文物。译文虽然只有300多个字，但却包含着精辟的哲学理论，是一部系统的苗族哲学教科书。
宇宙是怎样形成的？世界的本原是什么？世界是运动变化的，还是静止不动的？是彼此独立的，还是相互联系的？《苗族生成哲学》都天才地回答了这些问题。我在这里要给大家介绍的是《苗族生成哲学》中“一分为三”的宇宙自然观。
“一分为二”，对立统一的观点，人们都十分熟悉。《苗族生成哲学》却提出了“一分为三”的观点。这是有别于其他哲学的理论。
（一）“三位一体”论
《苗族生成哲学》说：“万事万物同一理，事物生成共根源。头号重要搜媚若，第二是各薄港搜，第三是玛汝务翠，三样缺一不得生。”由此可知搜媚若、各薄港搜和玛汝务翠是事物生成必须具备的三大要素。“搜媚若”、“各薄港搜”、“玛汝务翠”，都是抽象的苗族哲学名词，译者保持其原名，充分体现出苗族生成哲学的民族特色。
1、“搜媚若”
苗语搜相当于生，媚相当于有，若相当于力和能。搜媚若是事物生成的能量，是各薄港搜（事物生成的物质基础）性能高度发挥的综合性产物，是物质固有的特性的表现。它对于事物的生成具有主宰作用。以生物而言，搜媚若指其生命力、生活力、反映力以及高级动物的思维能力等，它来源于亲代的遗传基因，依靠有关供生物质所化生的能量而得以发展、巩固和延续。
由于事物的活力具体表现在搜媚若（能量）上面，搜媚若又是滋生事物的原动力，所以在物质为第一性的基础上，搜媚若即是第一位的。“头号重要搜媚若”，但搜媚若不是外界赋予的超物质的精神力量，它是由构成事物的具体物质(各薄港搜)产生或释放出来的，没有物质（各薄港搜），就没有能量（搜媚若），各薄港搜是搜媚若的物质基础。搜媚若是万事万物的“命根子”。如一个人的存在首先表现为他作为一个人的能量，一旦这种能量消失，人就会死亡，生命也就结束了。
2、“各薄港搜”
各薄即基底，港即送，搜即生，各薄港搜意译为事物生成的物质基础。它是搜媚若产生的源泉，它对于事物的生成具有保证的作用。譬如人的大脑，它的各薄港搜是其脑细胞、神经纤维、髓质、脑血管、脑膜、颅骨及脑组织中所含的神经传达递介质、血液、氧气、养分等物质基础。这些物质性能高度发挥的综合性产物，就是大脑的搜媚若，即脑的生理功能和人的思思维能力。因为大脑的搜媚若是由其各薄港搜产生的，所以其各薄港搜是化生搜媚若的力量源泉。
由于物质是世界最基本的东西，因而它是事物生成不可少的物质基础。世界离开了物质，也就什么都没有了。譬如自然界的宇宙天地、日月星辰、植物动物、有生物和无生物，社会界的工业、农业、文化、政治、法律，人间的劳动、交往、感情、纠纷等等，无不是在物质的基础上产生。就拿人的思想意识来说，它是脑细胞、传达室入神经、传达室出神经、脑血管等物质性能所高度发挥的综合性产物，如果其中的某些物质缺乏或被损，人的大脑就不可能产生正常的思维。一切事物的生成，都离不开各薄港搜这一根基原质。
3、“玛汝务翠”
玛汝即良好，务翠即事物的内外结构（事物生成的环境），玛汝务翠意译为事物生成的良好结构。玛汝务翠是由务薄港搜的合理组织所构成的，是搜媚若与各薄港搜的联合体，它对事物的生成变化能起到客观的决定作用。譬如人，生命力来自身体的各个组织器官之健全与关系之协调，如果其一器官缺损或错位，机能不全或机能失调，都会引起疾病，影响人的生命力，严重者生命力便会消失。事物的生成，都与玛汝务翠的情况息息相关。如果事物的玛汝务翠有所变化，则事物的性质、形态、功能也将随之变化。玛汝务翠对于事物的生成虽然能够起到客观作用，但它必须依靠搜媚若将有关的各薄港搜进行合理组合之后才能实现。
总之，搜媚若、各薄港搜、玛汝务翠这三要素相结合形成三位一体，可以生成一切事物。三者之辩证统一，一切事物皆得以生成。
（二）“三大关系”论
《苗族生成哲学》说：事物“生成相资双有利，相制牵掣得平衡。相征我求彼有应，相夺我好彼有损。”即认为：生成相资、生成相制、生成相征与相夺是事物生成的三大关系。由于这些关系的作用，才会出现事物的生成变化。
1、“生成相资”
生成相资，即事物自身生与成之间或事物之间所存在的资生关系，譬如一粒黄豆在适宜的环境中，其搜媚若可以使豆瓣化成为叶子，叶子形成以后又会制造绿素之类的各薄港搜去充养搜媚若，促使生成新的叶子片，新叶片又同样反作用于是搜媚若，这就是事物的生成相资关系。这种事物的生成相资关系是生物的特有本能，非生物则没有这种本能。
此外，凡属相互牵连的事物，其中此事物与彼事物之间，一事物与多事物之间，往往也存在生成相资关系。譬如，人体中心与肺是有牵连的内脏，心脏把血液输入于肺以滋养肺脏，有利于发挥呼吸、调气等正常生理功能；肺脏则把氧气输入血液而营养心脏，也有利其发挥心跳、调血等正常生理功能。大脑与此同时各部组织之间，心与其他脏器之间都存在生成相资的关系。其他如自然界的生物之间，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社会界与家庭、集体之间、师生之间、亲朋之间、上下级之间、各行各业之间等等，往往都是存在单向、互向或多向性的生成相资关系。总之事物生成相资关系，是促进各种事物共同发展的势力。缺少了这种关系，事物就难以生成。
2、“生成相制”
生成相制，即事物生成发展中所发生的相制相约的关系。事物生成发展，主要依靠搜媚若作用的发挥。而各种事物搜媚若的数量与质量是有一定的限度的。因此，它必须要对事物生成的前途、方向、性质、形态、功能等预先作出指标性的控制，以防止其盲目增生和发展。所谓“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绝不会有一分热发“两分光”；“种瓜得瓜”，绝不会“种瓜得豆”，这都属于成制于生。
生成相制的关系除了成制于生以外，还有生制于成。又有两种方式：一是顺向的，即新生物对其自身前途成就的制约为顺向。譬如飞机制造厂所制造飞机质量的优劣，是根据其生产条件的优劣决定的。如果生产条件不足，则 不可能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萎黄凋零的秧苗，不可能得到高产和丰收；实地考察的第一手资料不足，就不可能写出经得起推敲的报道。这都是事物顺向的生制于成。一是逆向的，即新生事物对其致生之前辈事物的制约为逆向，如一母体之怀胎，其胎儿的生长必然消耗其母体的营养，对母体的生理功能增加了一定的限制，使之出现似病非病的状态。但如果胎儿娩出，母体则失去这种制约，体力即迅速恢复。世间一切事物都普遍存在生成相制的关系，人与人之间、人与事之间、事与事之间以及自然界生物与生物之间、动植物之间、非生物相互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等等，无不存在着相互制约的关系。譬如人与大自然必须保持一定的生态平衡，如果生态遭到破坏，人类必须遭到大自然的惩罚。事物生成的相制关系，是维护事物相持共处的势力，如果缺乏了这种势力，就会出现生态、事态、物态的畸形发展而出现混乱现象。
3、“生成相征与相夺”
相征，就是相征求；相夺，就是相掠夺。如前所述，事物的搜媚若，必须征求各薄港搜的物质充养，征求各薄港搜的合理组合（玛汝务翠）才能得以存在和发挥。各薄港搜也必须征求搜媚若的功能资助，征求玛汝务翠（合理组合结构）才得到维护和发展，玛汝务翠必须征各薄港搜为基础，征求搜媚若为目的，才得以形成和发挥。因此，它们之间存在一定的依赖性，于是就产生了相征的关系。
当事物的相征关系进一步深化，达到了伤害或毁灭对方的程度时，就出现了事物生成的相夺关系。一般来说，事物由生到成的阶段或由成到生的阶段，都不会出现相夺的关系，否则事物则不可能生成。动物不可能夺取自身的血肉食，植物不可能毁灭自身的根、茎、叶为肥。但在异常的情况下，可能出现自身三大要素之间的相夺关系。如物质的燃烧，人体组织的癌变，自身消化性溃疡等。事物生成的相夺关系，常见于有关事物之间，也具备单向性、互向性和多向性。
总之，相征就是事物的相互依赖，彼此有求；相夺就是相事物的相互排斥、彼此斗争，这是事物在“成”的阶段所表现出来的基本矛盾。彼此相争，相互利用，暂时平衡、稳定，这是相对的；彼此相夺，相互斗争，决定消长、死生，这是绝对的。无相征无从发展，无相夺无法实现变化。“相征我求彼有应，相夺我好彼有损。”把矛盾生死斗争的性质，清楚地揭示出来了。
（三） “三大结局论”
《苗族生成哲学》说：“优劣相斗有胜负，生成难全古到今。增多变好无穷尽，人类前途最光明。”即是说，“生成胜负”、“生成难全”、“生成增多变好”，是事物生成的三大结局。
1、“生成胜负”
如前所述，搜媚若、各薄港搜、玛汝务翠是万物的三大要素。各薄港搜是事物生成的物质基础，也是组成玛汝务翠的必备条件，还是化生搜媚若的力量源泉。若各薄港搜来源不缺，玛汝务翠无损，事物就可能实现预定的生成指标，此即为事物生成之胜，如果各薄港搜（原材料）缺乏，是致其对搜媚若的供养不足，或因其他原因损坏了玛汝务翠（即事物得不到有效的组合），都会导致事物的生成达不到预期的目的，此即为事物生成之负。
除此以外，其他外来有害因素也非常之多，往往都可能对各薄港搜、玛汝务翠或搜媚若造成危害，使事物完不成生成之使命。一般来说，事物的生成必须经过两个阶段：一个是生成发展的阶段，一是成功保留的阶段。在这两个阶段之中，都可能出现胜负变化。比如农民种植农作物，在生产过程中常会遇到自然灾害的影响，干旱和水涝都会影响造成减产或颗粒无收，这就是属于生之负；如果风调雨顺，则能增产丰收，这就是属于生之胜。一只成熟的老母鸡，就应当具有生蛋孵育的本能，如果这种本能实现了则为成之胜；否则，为成之负。总之，事物之生而得成为生之胜，生而不成为生之负；成而得存或得再生为成之胜，成不得存或无再生为成之负。
2 “生成难全”
在事物生成的过程中，始终都要求三大要素的密切配合，否则就不可能达到生成的目的。但由于事物的外界环境随时都在变化，这种变化的影响一方面可能败坏多种事物搜媚若的适应性，一方面又会激化多种事物的生成相夺关系。生成相夺关系的激化，必然损伤事物的搜媚若。如此等等都会影响事物的生成能力。
以生物来说，经常变化的外部条件、外界环境，往往妨害其从外界吸取基本物质原料行进加工制造各薄港搜，而难以满足对搜媚若的供养需要，因此使搜媚若的作用不能正常发挥，其生成的预定指标难以实现，因为多种原因都可能干扰事物搜媚若的功能，所以事物生成都很难达到十全十美的程度。比如人的寿命，一般生理指标本为一百岁以上，但实际情况却“世上难活百岁人”。生成难全也并非不可全。在有利因素的合理配合之下，不少事物的生成也是可以周全的。因此，世上还是有百岁人。又如有的人智力本好，但得不到教育培养，因而不能成才。而有的人智力并非甚优，但能得到教育培养的良机，因而也可能成才。
3、“生成增多变好”
事物生成增多变好的规律，是事物生成发展的总趋势。每件事物都少不了生成增多的变好的过程。以生成目的之达到而言，这也属于事物生成的必须结局。譬如在地球的历史过程中，由无生物到有生物，由动物到有人类，由原始社会到当今文明社会等演变现象，就蕴含着事物增多变好的规律，是事物增多变好的结果。又如作家的写作构思、学生入学修业、画家素描功底、局势动荡的前景等，多数都可指望展现生成增多变好的结局。事物由初生到发展的过程都是量的积累——增多的阶段。到发展成熟时，即为质的飞跃——变好的阶段，大致各种生成获胜的事物，都要遵循增多变好这一规律。
所谓“功到自然成”，“功到”即表示搜媚若积累增多的程度，“自然成”即表示搜媚若质的飞跃变好的标准。事物生成变好必须在事物的运动变化中表现出来。运动变化，是搜媚若的陶冶良机和改造过程。运动变化可以增强其活力，提高其素质，促使事物的演进。例如，上古时候的原始人，其寿命短，智力也甚为低下，由于经过长期运动的陶冶，其搜媚若的素质逐渐变优，寿命逐渐延长，智力逐渐发达，推动人类社会不断进步。
事物增多变好，必须在优胜的搜媚若与优质的各薄港搜及良好的玛汝务翠的有机配合之下，通过斗争才能实现。没有事物生成的要素，没有事物彼此之间有利的生成关系，事物就不可能生成，更谈不上增多变好。就好比清冽有月球，万古千秋，始终不能出现生物。
事物生成的“三大结局”论，正确阐述了事物生成过程中的诸矛盾的各个方面，正确阐述了事物生成的三种结果：“胜负、难全、变化。胜负决定优劣，优胜劣败，是事物生成过程中的普遍现象。生成难全，事物难以求全，完美无缺的事物是没有的。增多变好，是事物生成变化的总趋势，它包括了量的增多和质的变好，是进化、不是退化。但它又掩盖逆向的变化——倒退（退化），有“好不尽”，也有不好的。胜负、难全、变好，是事物生成的必须结果。
《苗族生成哲学》的发掘问世和研究运用，使古老的中国哲学又增加了一种具有民族特色的、具有唯物辩证色彩的理论，意义重大。
(续)
参考文献：
【1】贵州民间文学工作组编印：《民间文学资料》第四集。
【2】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贵州分会编印：《民间文学资料》第61集。
【3】搜媚若—苗语，搜即生，媚即有，若即力或能，指事物生成的能量。
【4】各薄港搜—苗语，各薄即底子的意思，港即送，搜即生，指事物生成的物质基础。
【5】仡索，苗语尊称人名。认为世界上的生命是仡索用雷火创造出来的。
【6】玛汝务翠—苗语，玛汝即好的意思，务翠即结构，指事物生成的良好结构。
【7】生成相资，即事物自身生与成之间或事物与事物之间所存在的资生关系。
【8】相制，即事物生成发展中所发生的相互制约的关系。
【9】相征，即事物生成发展中所发生的相互征求的关系。
【10】 相夺，即相互掠夺。
【11】阿濮朴僮，苗族先民哲人，是古代长江中游苗濮人著名首领。相传苗族生成哲学就是由他口传下来的。
石朝江
我国资深的苗学研究专家，贵州省社会科学院二级研究员，贵州省文史馆馆员，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贵州省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巡视员，中国少数民族哲学及社会思想史学会学术顾问(原副理事长)，贵州省苗学会原常务副会长等。
| 
